深夜的御書房窗外,飄著鵝毛般的雪。六皇子李莞 Lyong箕蜷縮在銅火盆旁,聽著外頭殿階傳來的腳步聲。靴子踏雪的鈍響每加重一次,他的手指就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
今晨見過御膳房老劉遞來的那道梅花酥時,六皇子就察覺異樣。往日金齏膾上泛著油光的魚鰾,此刻像被凍僵的貼在碟底。他摘下玉扳指囫圇吞下兩口,口角滲出紫黑色血泡時,已明白這場遲早要掀起腥風(fēng)血雨。
雪落在他的左肩,他卻覺得比炭火炙烤更燙。燭臺里跳動的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雕花屏風(fēng)上,那輪廓與御書房正中懸掛的先王畫像竟有七八分相似。侍衛(wèi)李問推開殿門時,六皇子正盯著那道模糊的影子發(fā)怔。
"殿下,西華門外有人求見。"李問的鎧甲還沾著暗紅血漬,白嫩的雪花落在肩甲上瞬間化開。
六皇子盯著那抹暗紅看了足有盞茶工夫,突然從袖中摸出半枚銅錢拋給李問:"去東宮后花園摘株臘梅,帶回這枚錢那半枚配得上,寡人就把這樁事兒壓下去。"
李問轉(zhuǎn)身時踩翻了火盆,銅錢在翻卷的火星里滾到御案下。六皇子拾起那枚錢的剎那,外頭已然傳來千斤閘門轟然落地的悶響。
梅花開了三道血色蕊
西華門總管沈如海闖進(jìn)御書房時,袍角還沾著御林軍的箭羽。這位伺候過五位太子的老人也不過抬手抹了把血,蹲在御案前巴拉出十二匣密信。六皇子盯著那些用蜜蠟封著的信封,忽然想起來去年上巳節(jié)這群人還穿著月白長衫在御花園放風(fēng)箏。
"七皇子要廢掉太子,北疆總兵要按死..."沈如海數(shù)到第八條逆謀時,六皇子已經(jīng)開始發(fā)抖。那抖法與方才瑟縮在火盆旁的六皇子截然不同——像是冰窖里凍僵的銅佛突然被灌進(jìn)滾水,當(dāng)當(dāng)當(dāng)直響。
"夠了。"六皇子從袖筒里摸出一把玉如意,啪地砸碎了燭臺?;鹈鐡淅饫馓蠒?,瞬間引燃了卷軸帙。老沈伏在地上連滾帶爬撿信,雪水從袖口滲進(jìn)燒焦的疤痕,他卻只顧著把信捏成團(tuán)往嘴里吞。
"我說夠了!"六皇子抄起案頭的宣德爐,銅汁淋漓地砸向沈如海。這老宦官貼著地板滾出十步遠(yuǎn),褲管已浸透暗紅。
御書房成了煉丹爐。六皇子就著騰起的火光繞著八角金盤走圈,袍擺被火星點(diǎn)出半指寬的洞。他走三步停一步,停時就盯著那團(tuán)火出神,仿佛看見七皇子書房里那盆墨菊重新開了第二茬骨朵。
玉璽硌得人后背發(fā)麻
三更天將盡時,御書房最后的火勢也奄奄一息。六皇子披著染血的狐裘站在銅鼎前,看著融化的銅汁沿鼎耳流下來。沈如海蜷在墻角捯著氣,雪水浸透的石板上凝著暗紅冰凌。
"你說..."六皇子俯下身湊近銅汁,灼熱的蒸汽燎得他嘴角起泡,"這銅要再化三分,能鑄出多大的璽???"
沈如海喘著白氣笑了:"先前東宮里那方引龍璽,九斤二兩半。"
六皇子突然攥住老宦官發(fā)髻,將他的臉按進(jìn)滾燙的銅汁里。沈如海掙扎著要起來,卻被壓得死死不動。六皇子盯著那張焦糊的半截臉,看見七皇子書房的墨菊在渣滓里翻騰。
御林軍包圍御書房時,火場里傳出奇怪的滋滋聲。救火的侍從推開焦黑的門扉,看見六皇子趴在銅鼎上。他的手指深深陷進(jìn)化開的銅汁里,與那方九斤二兩半的引龍璽融成一體。
雪還在落,但沒人覺得冷了
來年開春,御書房遺址修成漱芳軒。游人見此地時,總說雪天里仿佛有誰在爐火旁說些什么。有人說看見六皇子還蹲在銅火盆旁,也有人說聽見融化的銅汁滴落聲混著雪水。
漱芳軒廊柱上新添了副對聯(lián):舊雪壓宮柳 殺氣凝玉璽
再后來,江湖上流傳著一位行走江湖的畫師,總愛畫沾著血的墨菊與染著朱漆的雪。他提壺喝酒時最愛唱那句:"朝國年輕繼拇6,夜夜磨玉璽到天明..."